传奇
跟往事干杯
2005年12月21日 00:04:04
本报记者 蒋韡薇
  “大家好,我是一个酒鬼,我叫鸿逵。”鸿逵(化名)开始讲述自己那段醉生梦死的生活时,他周围的那些穿着宽大蓝色病号服的病人,并不十分相信。

  眼下的鸿逵,穿着合体的深色西服,系着干净整齐的领带,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。他身材魁梧,嗓门宏亮,而那些病人,个个脸色蜡黄,目光呆滞。

  5年前,当鸿逵被送到北京安定医院治疗时,他的情况比眼前所有的病号还要糟糕:每天起码喝半斤以上的白酒,常常醉倒街头;那时,他身体肥胖,患有严重的“酒精肝”。

  “我30岁之前的生活太顺利了。”鸿逵说,16岁参加工作,很多同学都上山下乡,他顺利地留在城里,分配进一家国营工厂。19岁成为厂里最年轻的党员。1975年上大学,毕业后分配到国家部委机关,担任团委书记,意气风发。

  刚参加工作时,鸿逵和朋友们喝了一瓶葡萄酒庆祝―――那是他第一次喝酒。“觉得特别舒服、兴奋,回家美美睡了一觉。”以后,鸿逵总是盼着喝酒。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喝酒是什么痛苦的事。有时和同事打赌,他一气儿能喝下一大茶缸子白酒。因为喝酒豪爽,交了不少朋友。

  真正开始嗜酒,是在1985年。他承包了部委机关食堂,干了几个月后不得不承认失败,觉得很没面子,于是破罐子破摔,玩命喝酒,常常喝得溜桌子,或者无缘无故给人下跪。朋友们开始离他远去。再后来,鸿逵下海办广告公司。没几年,也办砸了。“这时,酒精已经像一个附体的魔鬼缠上了我”。

  一次酒后驾车,他压伤了一个行人的左脚。另一次,他闯进了禁行的市场,把一个妇女的脚压成粉碎性骨折,人家使劲敲车窗,他就是不下车。有人拿了折叠椅横在他车前,鸿逵狠踩一脚油门,车头顶着折叠椅的铁支架就上了二环路,路上又蹭了一辆面包车,然后驾车逃逸。酒醒后害怕不已。这次肇事赔偿了两万多元。

  鸿逵后来明白,自己的酒瘾来自遗传:姥爷是个酒鬼,母亲因此患有癫痫;哥哥原本是文工团演员,因为酗酒两度离婚,患了精神分裂;另一个表哥,46岁因酒精中毒过早去世。

  从1997年到1999年,鸿逵没有工作,全靠爱人的工资生活。逢年过节,鸿逵肯定是在医院的急诊室度过,爱人匆匆拿了住院费赶去照顾。他也试着戒酒,但过不了几天,总又烂醉如泥。他不好意思面对妻子,跑回天津父母家中。整夜睡不好,总觉得楼下有人对他指指点点,说他坏话,“其实全是幻觉”。

  过了一个多月,他一个人出门买药,却鬼使神差跑到一个小餐馆,要了瓶啤酒。“我告诉自己,只要一瓶。结果是一瓶又一瓶。整整一天喝了3斤白酒,37瓶啤酒。”喝完酒,鸿逵去了家洗浴中心,睡了3天3夜。第4天醒来,裤子全是湿的。他打电话叫来父母付账,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,搀扶着200多斤重的儿子往家走。鸿逵觉得特别内疚。

  听说北京安定医院有治疗酒精依赖的门诊,鸿逵立即赶回北京。医生采用的是用心理治疗加药物治疗的办法,让酒精依赖者坐到一起,各自讲述自己的经历。前几次,鸿逵一言不发。直到第4次,他终于说出“我是个酒鬼”后,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。

  鸿逵已经5年零3个月没有喝酒了。他每周至少要参加3次酗酒者及其家属的活动,讲自己的故事,也听别人的故事。和他一起参加治疗的人中,有人复喝了,有人因此喝死了。这些活生生的例子,促使鸿逵痛下决心从此远离酒精。

  “我是个酒鬼,我对酒精无能为力。它使我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。但总有一种超越我们自身的力量,能使我重新清醒。”每一次,鸿逵都拿这句话做开场白。他一次次地告诫其他酗酒者:对我们来说,一滴酒都太多。

  如今,鸿逵考得了心理咨询师的证书,并办起一家以戒酒为目的的疗养院,公司的名字就叫“天天清醒健康科技有限公司”。妻子和儿子重新回到他的身边,他的身体也好转起来:“酒精肝”没有了,体重减了40多斤,“整个人都特别精神”。他说,我想告诉所有的人,清醒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。